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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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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

在簡今紓的記憶裏,季昭昭的性格,往好聽點說,是平軟謙和,往難聽了說,就是有些懦弱。季昭昭最常說的話就是對不起,仿佛她欠這個世界上很多人很多東西一樣。

簡今紓第一次和季昭昭見面,就是在某個畫展上,一個小孩把季昭昭的白裙子弄臟,結果孩子的媽媽卻顛倒是非,上來就責怪季昭昭離她家兒子太近。

簡今紓在旁邊看的真真兒的,是那熊孩子亂跑亂跳打翻了飲料,和季昭昭沒有絲毫關系,可季昭昭呢,卻沒有要為自己辯解的意思,只低著頭,小聲地對方家長道歉。

最可氣的,是那小孩還在邊上做鬼臉嘲諷季昭昭。

簡今抒當時也算是年輕氣盛,氣不過,上去就一通輸出,也正是那次,她和季昭昭認識,然後成為朋友。

而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,簡今抒都不停地告訴季昭昭,讓她有些脾氣,讓她不要總是一副可以任人欺負的樣子。

在簡今抒的不斷熏陶下,季昭昭是好點,但也只是一點點。

包括這次回來,在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中,簡今抒能看出來,季昭昭依舊是以前那個季昭昭,而長大的簡今抒也知道,原生家庭帶來的很多影響,是需要很漫長的時間去改變的,

當年做朋友時說的那些話,現在想想,算是她過於苛責季昭昭了。

可是,就是這樣一個季昭昭,現在卻像個戰士一樣站在自己那幅畫前面,明明已經被眾人集中的視線看的緊張發抖,但卻沒有退縮分毫。

著實令簡今抒意外。

季昭昭的堅決拒絕顯然讓那位開價的女士有些下不來臺,她的聲音變得有些尖銳和焦急:

“還裝,怎麽,是嫌兩萬不夠?五萬總行了吧?”

“行!沒問題!”

那位畫廊的工作人員吃一塹長一智,趕在季昭昭開口之前將話接住,邊說邊胳膊用力使勁往後扯著,只是季昭昭似乎是下定了什麽不得了的決心,硬是僵著腿沒動,盯著開價的那個女人:

“我說了,無論多少錢,這幅畫我都不賣!”

簡今抒也說不清楚有什麽東西從腦海深處劃過,只聽到身側的路辭清似乎是輕笑一聲:“這季昭昭...”

只是未等簡今抒細聽他的後半句,從一樓傳來的,帶著某種幾乎難以掩飾的輕蔑和鄙夷的聲音就吸引住她的註意。

說話的還是個女人,穿著條淡藍色的抹胸長裙,公主頭,站在方才開價的那位女士身邊,側對著簡今抒,雖看不清她的臉,但卻能感受到對方高高在上的架勢。

“季昭昭,你在這驕傲什麽啊?”

那女人輕笑了一聲:“怎麽,裝無辜裝高潔,裝上癮了?”

這話在當前場合,實在有些粗鄙。

幾乎是在女人出現的一瞬間,本來鎮定的季昭昭幾乎是瞬間瞪大了眼睛,眼眸閃躲一下,似乎是很怕的樣子。

簡今抒對女人的面孔不算熟悉,剛準備詢問邊上的路辭清,就聽到後者意外又驚奇地輕笑一聲:“怎麽是她啊?”

簡今抒沒忍住,蹙著眉轉過頭去看路辭清:“你認識?”

路辭清聳聳肩:“認識啊,你不認識?”

簡今抒看著他那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就冒火,嘴角抽動兩下,假笑道:“我哪能和路總比,恐怕滬市這邊的美女,就沒有路總不認識的吧。”

簡今抒也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自己怎麽還能分出精神和路辭清鬥嘴,還是這種毫無營養的話題,但路辭清顯然對此興致勃勃,幾乎是在簡今抒話音剛落的時候就整個人蹭過來,活像只大狗:“怎麽?簡總這不會是,生氣了吧?”

經過這些日子,簡今抒也摸出些和現在的路辭清相處的門道裏,沒接話,甚至連眼神都沒給一個,只是語氣強硬些:“你說不說!”

路辭清靠著簡今抒的肩膀,做作地咳了兩下,下巴朝樓下的方向一挑:“你不記得了?劉念,就當初你把她喝倒那個,就因為這個我不是還被家長罵了?”

路辭清的話像是一把鑰匙,瞬間打開簡今抒塵封多時的記憶:“劉念,是她?”

當初她們三個人的朋友圈子,整個滬市商圈年齡相仿的少爺小姐們都想在其中混個位置。簡今抒當時喜歡交朋友,頗有種來者不拒的風格,誰都能在她的局裏喝上一杯,劉念就是當時出現的。

劉念這人性子外向,簡今抒也覺得她這人不錯,二人相處的也算是和諧。

但是後來,簡今抒和季昭昭走的更近,也不知道這劉念是吃醋,還是覺得以季昭昭的身份不配出現在她們的社交圈裏,總是暗地裏給季昭昭找些小麻煩。

季昭昭沒說,簡今抒也不知道,她不知道也就沒法為季昭昭出頭,結果這麽弄下來,劉念就以為季昭昭這個朋友在簡今抒心中的地位也不過如此,於是行為便更大膽些,直接有一次,趁著簡今抒不在,逼著季昭昭喝酒,把人給灌醉不說,還直接撂在酒吧卡座裏不管了。

好在當時酒吧的酒保存了個心眼,把人給看顧起來,不然不知道會有多少亂子。

也是那次簡今抒才知道季昭昭在劉念那受了那麽多委屈,她自然是要為自己的朋友找回場子,她多的沒做,就是攢了個局,硬生生把劉念給喝吐了。

至於路辭清那個說的被罵,那是後來路叔叔覺得他沒看顧好簡今抒發的火。

如今一看,劉念對當年的事情依舊耿耿於懷,她沒能力找簡今抒的問題,自然而然地就把矛頭對準了季昭昭。

樓下的對峙還在繼續,季昭昭的眼神飄忽一瞬便又擡起眼,雖然比不了剛才那麽堅定,但卻依舊沒有退縮:

“我沒有驕傲,也沒有故意裝作什麽,我就是那句話,這幅畫,我不賣。”

“多少錢我都不賣。”

一時間無人說話,只聽得到大廳裏眾人的呼吸聲。

片刻,劉念輕笑一聲,擡腿走到季昭昭面前:“你不會是打算把這幅畫留給誰吧?是留給你從好朋友那搶來的男朋友?還是留給你搶了她男朋友的好朋友啊?”

劉念的話如同在熱油中扔下幾滴水珠,安靜的場景只沈默了半秒便立刻喧囂起來,眾人你看我一眼,我和你說一句話,恨不得立刻就將劉念口中那個覆雜的人情關系對上名字。

季昭昭面色間霎時間變得慘白,整個人如同在疾風中斷了線的風箏,搖搖欲墜。

方才的所有堅定,在這一刻,在劉念說出這一句話的瞬間,煙消雲散。

大概這句話,就是季昭昭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堅持的軟肋。

“如果你沒想,最好立刻把這畫賣掉,不然掛在這,也只是礙別人的眼罷了。”

劉念說完,將報價單狠狠地拍在季昭昭的胸口上,唇邊則掛著一抹解氣的笑容。

簡今抒看著眼前這一切,搭在圍欄上的手不自覺地攥緊。

直到這一刻,她才切身地體會到當年那件事情之後,季昭昭所要面臨的情況究竟是什麽樣。

恐怕都要比現如今的差。

她默然片刻,轉過臉看向路辭清,眼眸裏是滿溢出來的平靜:“你去,把這件事情解決。”

路辭清從簡今抒有動作的第一時間便直起身子做好和她對視的準備,但等真聽到對方說的話還是不免楞了一下:“我?”

一直站在邊上的李明晨也被簡今抒這理所當然的語氣弄得一楞,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,眨巴了兩下眼睛——

這位簡總,是在支使自家老板幹活嗎?

“我又沒帶秘書。”

相較於路辭清淡淡的驚訝,簡今紓則顯得淡定許多,看向對方的眼眸很是清冷:“而且目前場面上,我除了能支使你,還能支使誰啊?”

說到這,她像是想到什麽似的,笑了一下,語氣說不上是俏皮,還是調侃:

“怎麽?做得了保鏢?做不了秘書?”

路辭清沒立刻回答,只是唇角帶著笑看著簡今紓,片刻,才終於是語氣寵溺道:“做得了,能在簡總這裏謀個職位,我求之不得。”

李明晨一直在邊上聽著,雖然心裏驚訝於自家老板對簡總如此高的配合度,但面上卻維持著秘書該有的職業素養,聽到路辭清答應處理這件事,便立刻往前走兩步,做出一副等待老板吩咐的模樣。

只是他剛靠近,路辭清就側身做了個手勢:“你不用管了,我去給簡總打工。”

說著,還笑吟吟地朝簡今紓挑了兩下眉毛,然後才施施然走下樓去。

這下不止李明晨,連邊上一直看戲的謝循默都震驚了。

謝循默雖不像弟弟一樣和路辭清從小一起長大,但也算了解點對方。

這可是路辭清,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,天王老子來了說不給面子就不給面子的路辭清,如今竟然被簡今紓這麽一支使,就心甘情願地去解決這種小事?

這一下,謝循默的眼神便不免帶了些玩味,側過頭看向簡今抒。

簡今抒沒什麽表情,但視線卻跟著路辭清的背影一直移動。

——這兩人,該不會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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